北京画册印刷印刷

　　张谊——

　　艺术如果是一门宗教 ，

　　那么我就是这种宗教的虔诚信徒。

　　文/张文新

　　200* .10.*

　　张谊是一位勤恳真挚有才华的艺术家。可惜他闪光的时间过于短促。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为一个须发将白的人写序。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惆怅，应该是真实而客观的。因为我的目的只是将这份过去一段年月里产生的艺术收集起来，贡献给我们的读者。

　　张谊出生在一个艺术世家的环境里。外祖父柴扉先生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染织系教授，系主任，画着一笔潇洒的，又是水粉又是水墨的中国画。母亲柴定芳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工艺美术家，多年从事艺术教育，但影响最多的还是作为油画家和雕塑爱好者的我。我在北京画院的画室里画画，也在家里画画，狭小住室的墙上挂满了完成的和未完成的作品。画箱和画架总是占据着屋子中间的显要位置。因此张谊的童年是在我的画架旁边度过的。据说一两岁时有时在我的身后表演学我画画的样子，颇得其神似。不过我对他从来没有像对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讲得那么多，更从来没有改过他的一张画。他的绘画知识完全靠观摩和自己的实践得来，他的艺术思想也完全是自己走出来的，大大不同于我。先是有时我会不无惊讶地发现，一些绘画的基本知识像透视、色彩、笔的运用早已在他的作品中显示，正在越来越明确、熟练、自信地运用。后来发现他有自己的表现语言、题材倾向和情感寄托，所以我们之间的话题常常转向对于艺术的更深一层的探讨；某幅画出于怎样的感受啦，美术史上前人的成就等等。

　　▲ 寒假 197* 钢笔 12.2cm×17.* cm

　　不久前找到197* 年张谊的一幅标题为《寒假》的钢笔单色水彩，从这幅小纸片上可以看到十三四岁的孩子对空间、结构、质感和明暗处理已经有了相当的理解。

　　小画勾起我许多往事，文革后期家里的墙上已经不再有任何绘画，调色板寂寥地挂在窗边上，两张木床是我自己做的，早晨太阳淡淡地照在西厢房南面的墙上，应该是寒假的末尾。炉子上的水壶放在侧边，为的是减少烟囱的吸力，节省煤炭。穷困、凄凉。当时我住在定陵。整个冬天都在忙于几张五米长的大画，没法照顾家。

　　张谊画这张速写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得这么多。但小画传达了现实生活中不可能用一两句话说明的人和事。

　　▲ 被缚住脚的鸡 197* 水彩 1* .9cm×* * .* cm

　　此后不久张谊用水彩画了一幅《被缚住脚的鸡》，笔法洗练而准确，瞪着眼睛的鸡似乎惊悚于面临的厄运。从技法上看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张出于一位有经验的画师之手的拈来之笔，我会相信。我看了几次，画里面表达那种似乎是恐惧的神情难道是几颗色点的偶然堆积？还是他对这本来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圆眼睛上寻求到的似乎是表情的东西。张谊自己的解释是因为他只能用一张画来寄托对这只鸡的同情。

　　▲ 在月亮升起的时候 197* 油画棒 10cm×17.* cm

　　* 0年代末，文革的黑色旋风转去武斗的战场，在北京我们居住的那个角落，生活渐渐平静下来，被斗的已经死了，下放的已经去了，王季范老先生搬到了国务院宿舍。四合院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入夜，整个院子黑洞洞，望去只有大门外胡同里的路灯有些光亮，照出大门的方形轮廓。父母不在家，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两个孩子感受会是很深的，张谊画了这么一幅黑洞洞的画。画面仅有的光亮处画出了一个看不出是要进来还是正在出去的人影。害怕呢？还是好玩？总之张谊不管在什么境遇或是有什么感触总要设法表现在画上。

　　▲ 粽子 197* 纸板油画 * 2.* cm×* * .1cm

　　孩子对画题有自己的选择。这样才能发挥他们的主动性，使题材适合内容。使感受从形象上自然地流露出来。我不喜欢像在某些学校那样给学生布置干巴巴的作业。他们(张谊和他的妹妹)的确也画过不少“静物”。那是家里使用了多年的色彩斑驳的铝锅、自家包的粽子、湿漉漉刚刚煮好的玉米(这幅画张南在美国得了奖)……我们那个光线幽暗的小屋里生活中的亮点。

　　关于色彩这个曾经困扰了我们那一代人许多年的问题，在他们这一代就接受得很自然。我记得张谊在七八岁时编的儿歌：天上星，亮晶晶，爷爷炒菜脸发青。怎么办？上医院！到了医院来看看，原来需要打屁板，打了就安全。张谊说爷爷脸上的青色其实是菜叶的反光。夸张但不无道理。无论如何，条件色的概念已经在他的头脑中出现。

　　另一方面影响张谊的是画册、印刷品和书。当然这应包括70年代还不多见的几次国外来的画展。

　　▲ 雨后 197* 水粉 1* cm×9.2cm

　　大约自从197* 年，曾经热衷于用木板、铁片和胶水制作“针孔照相机”，在炉边焊制半导体收音机的张谊先是背着我们慢慢地开始把藏在床底下以及屋子的其它角落里的书和画册搬出来，那是在文革中我们用绳子一捆一捆地捆起来并且写上“毒草”二字，以备红卫兵来查时表明我们的批判态度。孩子们好奇要看看究竟什么是为文革所不容，而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如此冒着危险想方设法去珍藏它，果然画册里的画给张谊敞开了一个艺术的新世界，欣赏喜爱之余便开始花费许多时间整理、剪辑、粘贴那些印刷品，收集自己喜欢的小文章。至今，第一本我早期出版的画的图集就是那时张谊贴成的。他也剪辑了大量前苏联和欧洲画家的作品，集成几大册。这些工作对他艺术鉴赏力的提高起了很大作用。后来一位来我家访问的北京艺术师范学院(今首都师范大学)艺术史教师说张谊对历史上的画家比他还熟悉。

　　张谊是宣武门旁* 2中学里黑板报和宣传牌的主要编绘者，70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艺术上要求解放，反对文革的极左和保守的思潮正在兴起。张谊在学校的大宣传牌上画的提倡体育运动的宣传画，画上健美的身型似乎曾引起了学校中两派之间不小争论。

　　▲ 银冶岭，大卵石 197* 纸板油画 1* .* cm×1* .* cm

　　在美术家必须走出画室，投身到社会中去的这一重要问题上我也曾给他一些引导。为了使他能习惯于在室外，在人群中作画，早在* 0年代初我就带他到外面写生，其实这种活动也只有那么一两次，因为陪伴也会造成依赖。后来在一个寒假期间，通过熟人介绍送他到陌生的怀柔农村画画，一个人去了几天居然带回几张不错的小画。《银冶岭，大卵石》就是那次“远行”画出来的。小鸟可以放飞了。

　　▲ 八一湖 19* 0 画布油画 * 2cm×99.* cm

　　张谊周围也有一个年龄相仿，志趣接近的画友们形成的小团体，以至何孔德说你们就叫“八一湖画派”吧。八一湖即今日的玉渊潭。

　　197* 年很快到来，文革的动乱特别是四人帮的倒行逆施，篡党夺权的阴谋使所有的中国人民深感国家危难，周恩来总理逝世后197* 年的春天，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一带就不断有表达政治见解的讲演、散发传单等活动。到三月底以送花圈和挽联为主要形式的活动越来越热烈，花圈最后堆上了纪念碑。白色的小花使广场周围的树木变成了一片白色。尽管当时为四人帮所控制着的北京市动用“首都民兵师”每天夜里用卡车把花圈运往郊区烧毁，但第二天纪念碑上的花圈仍然越堆越高，直指四人帮的诗词大幅横标挂在灯柱上，人心激动。

　　▲ 北京，197* 年清明（一） 197* 纸板油画 29.2cm×2* .* cm

　　▲ 北京，197* 年清明（二） 197* 纸板油画 * * .* cm×2* .2cm

　　▲ 北京，197* 年清明（三） 197* 纸板油画 1* .* cm×* * .1cm

　　张谊所画的表现“四五运动”组画的第一幅，是描写寒雨纷纷的清明时节，悼念总理的人们带着花圈来到纪念碑。雨，无言的哀伤，无声的愤怒。第二幅描写广场上挤满了人群，反对四人帮的标语诗词挂上灯柱，花圈高高地堆上纪念碑，群众抗议的情绪达到高潮。张谊是在一位热心的群众提供给他的平板三轮车上完成这张画的。画中有一面鲜艳的红旗，它在画中重要位置上的出现颇有表征意义。这次运动的核心内容是拥护正统的社会主义思想，拥护共产党，反对四人帮。张谊曾给这幅画的标题为《国际歌》。第三幅是四月五日当天，不断汇集来的人群已扩展到广场周围的马路上，在中山公园、劳动人民文化宫的院子里和广场附近的地下通道里，四人帮纠集的打手们正在集结，他们手持包裹着各色彩纸的铁棍。恐怖气氛开始弥漫。张谊离开广场中心，退到天安门一侧，在金水桥上画广场的全景。画面上的天空更加灰暗，人群上空飘浮着不祥的白色云汽。被雨水打湿的色彩暗淡的国旗在雨中低垂。

　　画画完之后为了避开即将到来的追查，定芳把它们藏在亲戚家，直到毛泽东逝世，四人帮被抓后才取回来，搜查者怎么也想不到广场上画写生的这个人并不是美术学院的，而是一个普通中学的学生。

　　▲ 魂兮西行 197* 纸板油画 1* .* cm×* 2.7cm

　　197* 年，一连串灾难和变故接踵而来，“四五”以后不久唐山地震和毛泽东逝世。唐山地震的第三天黎明，我带着张谊乘坐参加北京市文化局派往灾区运送粮食的卡车去唐山，回来后我们画抗震救灾速写。张谊画了一幅风景“唐山地震后回京的路上”，他曾给这张画的标题是《魂兮西行》。画中一条蜿蜒着伸向远方的路上有雨后水的反光，白日已尽，潮湿的田野、树木和深紫色的山峦连成一片，形成一大块暗色的造型，对比着明亮的天空，天空散乱地布满了奇怪的云霞，使人感到大自然强烈震颤后仍然余波未息，殷红晦暗的彤云深处，只有微弱的光亮透过来——一种大自然灾变面前人类的无助和哀伤，张谊对这幅画没有过解释，我想，他是用这幅作品表达对遇难者的致哀、送别。

　　▲ 吉印通 的开始 197* 纸板油画 * 1.1cm×* * .7cm

　　毛泽东逝世和周恩来逝世后的气氛不同，人们沉默着思索着未来。

　　张谊又提着画箱出门，这次他带回一张天安门的写生，初看起来它只是一幅描写致哀的场景：天安门城楼前堆着的白花和红色的城墙上挂着一条条黑黄相间的布条。只是在后来当他整理自己的画写标题时，我看到他给这张画的标题是《吉印通 的的开始》，这个有着重大历史转折点意义的事件上，他找到了一个用绘画语言所能表达的颇具典型性的场景，或者说在这个场景中他读出了它的历史意义和这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当许多人还多少在思考上有些迷惘的时候，这个标题明确地宣称过去的时代已经终结，文革的噩梦和四人帮的终结，“再过七八年又来一次”不再重演。

　　这一年暑假张谊中学毕业后被动员到延庆插队落户。不久他从农村写给我的信上说：“下放纯粹是浪费时间。”我去看他。在延庆海坨山下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里狭窄的街道上，看见几个像是插队的知识青年，游游荡荡地走着，吸着烟，其中一个就是张谊。我拔掉了他嘴上的卷烟，我还能做什么呢？年青人过着无聊、无追求、无望的日子，证明什么广阔天地，什么学习，空话！

　　▲ 秋荷 197* 纸板油画 2* .7cm×* * .* cm

　　吉印通 虽然开始，旧时的道路还没走完。路遥遥。一位张谊的同学，也是我们胡同里的邻居，被送去东北插队。孩子没有思想准备，无法接受这个强加给他们的处境，内心痛苦。在火车上她突然喊：“火车倒开啦，我们回家啦！”患上精神病。没有心肝的人会说她(他)们太脆弱，达尔文不是说“适者生存”吗？要是把达尔文对生物进化的规律用在对人的处理上，世界还有什么人权、自由？中国的知识分子要是太多，不如一生下来就送他们去广大天地锻炼，培养成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她)们也就没有后来的痛苦，世上也少了许多麻烦。可是偏偏张谊已深深地爱上了艺术，他说艺术如果是一门宗教，那么他就是这种宗教的虔诚信徒。又说，要是能回北京哪怕去早点店炸油饼也要画画。但是插队落户的青年必须把户口转到农村，而户口握着一个人生存命脉，一个人是没有权利在没有当地户口的地方工作和生活的。

　　无望中他想到部队，部队里不是有人有画画的机会吗？我的朋友中不少是部队的画家。而且参军是能离开农村的唯一途径。正好，这时兰州空军文工团来北京招募两个舞台美术兵，张谊应募，文工团录取了他。

　　▲ 雨后的北京 197* 纸板油画 27.9cm×27.9cm

　　张谊算是入伍了。文工团计划先把他寄存在北京家里，等年底文工团来北京做汇报演出时再带他归队。一个矢志爱好美术并要以它为终生职业的人，能够找到一个多少和美术沾点边的工作，有一口饭吃。然后自己找时间画点画，就很不错了。想当职业画家？除去有幸(或家里有权)能当上被国家养起来的画院画家之外，社会上没有那种职业，人事科里有各种表格，哪一种表格上印着“画家”那一条？反右运动时，鸣放会上有人提出“画家职业化”就被认为是想脱离组织走资本主义道路。而任何人都必须有个“职业”，那叫“岗位”。直到今天还有人问我：“你是哪个单位的？”

　　▲ 春天要来了 197* 纸板油画 22.9cm×* * .7cm

　　▲ 春的来临 197* 纸板油画 17.1cm×22.1cm

　　▲ 春天的河 197* 纸板油画 2* .7cm×* * .1cm

　　张谊在这短暂的几个月里却成了“职业画家”。1977年是他的艺术的春天，至少，开始的那些日子在心情上是这样的。他画了《春天要来了》、《早春》、《春的来临》、《春天来了》、《春天的河》……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 阳光下的姑娘 1977 纸板油画 * 7.* cm×* 1.1cm

　　这一段时间，他也画了《阳光下的姑娘》。画中穿着红色上衣的那位少女在耀眼的阳光下望着地平线的远方。她对户外明亮的阳光似乎还不太习惯，她的皮肤被晒红了、脱了皮、颜色不均匀，但还没晒黑。阳光这个词总是代表着温暖、生机、愉悦和力量，并引申为幸福时代，但在这张充满了阳光的画面上，蓝天下、干燥的黄色土地上没有一根草，从左到右却横着一排铁丝网，这种铁丝网没有绝缘子，并不一定通电，可是你却无法逾越。

　　▲ 杨树林 197* 纸板油画 * 7.* cm×* 0.1cm

　　▲ 风 1977 纸板油画 * * .1cm×* 2.* cm

　　张谊画了《阳光下的杨树林》之后又画了《风》。同样是那片杨树林，一阵阴风吹来，带来几片云影，草木黯然无光，风戏剧性地吹弯了那棵美丽的杨树。情调低沉得使人窒息。另外两张画：《阴郁的日子》、《初夏的落叶》使人看了更加担忧。特别是那张《初夏的落叶》他使用了在那个时期非常特殊的表现手法——几乎用照相写实主义的方法画出的几片黄色凋零的树叶，零距离地摆在画面的前景，时间凝固了，这就是结局。这简直是说他自己：青春年华的零落。

　　▲ 阴郁的日子 197* 纸板油画 21.* cm×* 9.* cm

　　▲ 初夏的落叶 1977 纸板油画 2* .7cm×* * .1cm

　　这些画使许久以来在我心中逐渐升起的担心、疑虑变成真正的恐惧。因为和这些画产生的同时张谊经常表示对未来部队环境能否给他绘画的自由感到怀疑。继而明确表示部队那里不适合画画。如果冬天真的去了兰州空军，把时光浪费在那里，此生将不再可能画画。如果父亲不想让他成为画家，他只有去。年轻人太认真，没有像我们久经风波的人对世事的韧性。去留问题的背后，隐藏着正在发展着的精神危机。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深沉的痛苦，每时每刻撕裂着我的心，为了退兵，我奔走在兰州军区空军驻京办事处和家之间，精疲力尽。我惧怕看见儿子失望的眼睛。我已经沉入深渊。

　　那个冬天终于在北京站送走了儿子。兰州军区空军文工团的团员们在那里集结待发。张谊身上的军衣显得那么宽大。

　　▲ 自画像 1977 画布油画 * 7cm×7* .* cm

　　张谊那张蓝色的自画像是在这之前不久画成的。画面上他已经快要走出边缘，一只手再拉一下披在身上的棉袄，最后回头看一眼将别的家，从画里注视着我的目光似乎在说什么。是爱呢？还是恨我无力把他留下？

　　▲ 黄昏 19* 7 蜡笔 2* cm×1* cm

　　张谊去了兰州之后的情况不太清楚。我经常给他寄颜料和书，从信中看来情绪有时好些有时低沉。八月，北京家里突然收到一封信，使我不得不连夜从邯郸(那时我在邯郸晋冀鲁豫烈士陵园画《巍巍太行》)启程去兰州。后来从他在黄河边写生的一批画中我发现其中一幅题为《最后的黄昏》的油画，画中迎面是营房的屋顶，旁边有一小块美丽的草地，白日已下沉，被黑色树影包围的将暮的天空非常昏暗，我想那该是信里所流露的情绪。我在兰州军区空军的那几天，张谊有时滔滔不绝兴奋地和我谈美术史，有时却又难以理解地冷淡。这一次部队终于同意考虑让他提前退役的问题。灾难真的来到。

　　1979年春，张谊获准退役回到北京。大包里带回一百多幅作品，1977—197* 是他创作多产的高峰。

　　珍贵的历史画面

　　还是在他离开兰州军区空军之前，“四人帮”被打倒，“四五运动”已平反。张谊的“四五运动”组画得以发表：《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光明日报》、《美术》等报刊杂志都有登载。《中国青年》报上并刊载了当时有位工人在现场拍下的张谊作画的照片。革命博物馆筹备纪念周恩来总理的展览会约张谊到博物馆画“四五运动”油画，北京图书馆拍张谊作画的纪录片，在图书馆给以介绍。

　　尽管外部有这些令人欣喜的事，但在张谊的内心世界那片无法逃脱的阴影仍在无情地扩展。张谊病了，我的家陷入苦难之中。

　　张谊仍在断断续续地作画、写诗，这一时期甚至产生了许多颇有艺术价值的作品。军事博物馆北面是他最钟爱的园林。不过曾经被何孔德赠名“八一湖画派”的成员们已经各奔东西。

　　▲ 八一湖的水干了 1979 纸板油画 2* .* cm×* * .* cm

　　一次张谊独自去那里，正赶上施工排干了湖水，张谊画了一张写生，题名为《八一湖的水干了》；借题发挥，他在追忆着失去的往昔。他的画风开始转变，笔触比以前阔大。一般来说，风格仍是写实的，但以前那种严谨的造型、深远的空间，不再出现。景物变得更加概括。有时喜欢用有限的几种颜料，有时面对着风景却画成另外的样子。《火流》、《胡同口》、《沙滩》是这类风格最典型的例子。而另外一些作品像《沙漠》、《黄色的树影》则完全出于记忆和想象。它们有时和过去的写生有关，只是向想象和幻觉方面更加靠近。他的人物画也在向理想和想象方向发展，从前那种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和以人物为中心的创作让位给理想中的维纳斯、浴女等。肖像画不再追求表面上的肖似，有时却更加入木三分。少年时代曾画过的构图又出现在他的油画上。是继续完成他早年的憧憬呢？还是想回归那欣欣向荣的往昔。

　　▲ 火流 1979 画布油画 * 7.* cm×* * .2cm

　　▲ 沙滩 1979 画布油画 29.* cm×20.* cm

　　张谊是在我的身边成长的一个画风完全不同于我的艺术家。但我们都心地善良，执着于自己的理想，富有同情心。非常敏感，曾经要把自己的生命献给艺术，“在地上建造艺术的天堂”。他的诗令展览会上的观众落泪。他有过顺利成长的少年，不禁令人惋惜的短暂的青春。他的创作像划过夜空闪亮的流星，光芒四射，然后熄灭。

　　艺术终归是应该为人类所拥有的精神财富，它不像物质生产那样，那么直接的，绝对的功利性。它的存在证明着人类对自身和他的理想的热爱和赞美。

　　应该是美的艺术的语言也许有时是苦的。但如果能在苦中尝出人生的可贵，生命的尊严，自由的难得，那么它也就很有存在的价值了。张谊画出了它们，我保存了它们，都是为了贡献给理解它的人们。

　　编辑/K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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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地点：吉印通 儿女美术馆

　　展览日期：201* 年* 月* 日-* 月* 日

　　开展时间：上午9:00至下午* :00（逢周一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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